钟离良看得连连叹息。
“怎么了,钟离?”白钰诧异道。
“这正是最底层老百姓的生活,我小时候也一样。可是白市长,在这样的环境哪里静得下心来读书学习,苦练各种技能?听麻将声、吵骂声长大的孩子与听交响乐、钢琴曲的孩子将来出路能相同吗?”
钟离良沉痛地说。
白钰静静地点头,走了段路才说:“所以必须致力于拆掉城中村,不是不给低收入的、弱势群体生存空间,而是逼迫他们改善环境,努力走出属于他们层次的舒适圈,唯有这样,才能为下一代孩子崛起提供机遇。”
“是哎,反正我……我再也不想回老家了。”钟离良道。
说话间路过一个小院子前,木门半敞,昏暗的月光下依稀看到院里有人打井水,遂抬步进去。
院子很小大概十平米左右,地面长满青苔,靠北墙的井前有个女子长发披肩,齐膝裙子恰到好处裸露出笔直修长的大腿,而腰肢则纤细得盈盈一握,正低头提着吊篮,白钰轻咳一声,道:
“请问……”
那女子蓦地转身,惊呼道:“白市长?!”
白钰也一呆,失声道:“李……李部长?你,你怎么在哪儿?”
原来竟是市统战部长李璐璐!
她嫣然一笑,皎洁的月光下笑得格外秀丽动人,道:“我就负责联系、督查吾屏城中村呀,所以上次透露萧家祠堂与某人的关联,您瞧,我并不是大嘴巴,说来说去都紧紧围绕工作。”
“那你打井水……”
“里屋住着一对九十多岁的失独老夫妻,停电了他们怕黑不敢出门纳凉,我多打些井水放在屋里降降温,您试试,忒凉忒凉……”
白钰将手探到盆里,果然凉丝丝沁入心脾,胸口烦闷顿时一清。
“来,我端进去顺便看望下两位老人。”
“轻点,刚才好像睡着了。”
两人蹑手蹑脚进了明显比外面更闷的里屋,黑暗中有轻微的鼾声,以及老年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味。
放下水盆后再轻轻出来,白钰轻轻舒了口气,欲言又止。
“怎么了,白市长?”李璐璐问道。
“九十多高龄的二老,真是携手到老相濡以沫,只是,”白钰道,“平时谁照顾他俩?拆迁后怎么办?”
“村委员安排了附近住户负责一天三顿,关于拆迁,云市长给的方案是进养老院,拆迁补偿款作为养老费用,但二老不愿意,也不同意搬迁,”李璐璐叹道,“问题就怕具体,您说碰到这种情况正府狠得下心来吗?”
白钰半晌没说话。
李璐璐指着右侧道:“从这儿往东数第四间屋子,又破又小又旧只有四十多平米,也住着对老夫妻,唯一的儿子是将近四十岁的智障,常常离家不知去向然后一两个月回来一趟。这回动员拆迁可儿子两个多月没回来了,老俩口不敢搬生怕傻儿子回家找不着爹娘……这是个钉子户的故事,可一点都不诗情画意,相反很悲凉很苦涩,白市长。”
白钰霍然转头,道:“你从开始起就反对城中村拆迁,是吧?”
李璐璐毫无惧色与他对视,道:“不,我眼里只有个案,没象白市长那样具备宏大的思路和视野。”
突然想起梅芳容说过李璐璐任万沟区区委书计期间处理勋城第一幢危楼改造,采用了包括半夜入室、强制搬迁、威胁压制等强硬手段,到最后楼没拆成还落得一地鸡毛,也导致虽然晋升市委常委却屈居统战部长之职。
原本以她火箭般提拔速度,接替陈理华的常务副市长应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