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若非胸膛微微起伏,直让人以为是死人。
不是花荣还能有谁?
他的面前放着一盘饭菜,颇为丰盛,却纹丝未动。
自从被擒获,花荣便一言不发,滴水不进,粒米不沾,已经有十余天了。
看他形销骨立的模样,孙立也是一阵心酸。
犹记得当初见面时,花荣是如何的风采。
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身上战袍金翠绣,腰间玉带嵌山犀,渗青巾帻双环小,文武花靴抹绿低。
怎一个帅字了得!
且花荣为人谦和低调,颇得山中兄弟喜爱。
讲真,孙立背叛宋江,半点心理负担也无,却觉得不好意思面对花荣。
所以,这是他十余天来,第一次来看花荣。
犹豫片刻,孙立道:“兄弟,为何一定要与宋江那厮陪葬呢?”
花荣作为,明显是以死明志,要绝食以守节全义。
见花荣没反应,孙立又道:“宋江号称忠义,其实脸黑心狠,并不值得托付终身啊。”
花荣并不睁眼,道:“人各有志,你投明,自有大好前途享用,我死义,亦是本心所在,并无什么怨言。”
孙立问道:“兄弟一身本事,若投明,建功立业自有时,博一个封妻荫子,岂非好过白白死了?”
听到家人,花荣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舍。
沉默片刻,花荣道:“兄弟,托你一件事,可行?”
“你说!”孙立道。
花荣道:“幼子娇妻,自有囊箧足以糊口,妻室之家,亦自有人料理。
唯一可虑者,乃是舍妹。
当年,宋公明做主嫁舍妹与秦明,至今无出,虽有的几分家财,亦有护身本事。
然,终归一个女儿家,不免困扰良多。
贤兄得暇,替我传一句话与她,早日改嫁,不必守节。”
孙立道:“此话,贤兄自可亲自与她说,何必转达。”
“有劳了。”
说完,花荣不复再言。
任凭孙立说干了口水,花荣只闭目不言。
见劝不得花荣,孙立死心,只得告辞离开。
出了牢门,孙立回头看了一眼,叹道:“何等交情,即亲骨肉,不过如此,真好花荣也!”
他叹的,当然是花荣对宋江的情义。
都不用扪心自问,孙立就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如此的。
莫说对待宋江,便是对自己的兄弟也不可能。
不过,不妨碍他佩服花荣的所作所为。
孙立方走,庞万春又来。
不得不说,这是真爱。
自从花荣被俘,庞万春每日必至。
多则待上两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
很多时候,他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花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照例盘膝坐下,庞万春道:“看你模样,也没几时了,我只问一句,你花荣,可服我庞万春?”
花荣叹了口气,道:“你曾射杀金国第一射手,我也曾射杀辽国大将,你我比箭,其实也半斤八两。
今世未曾分出高下,来世未必相逢,若有耐心,且等小儿辈长大在比。”
“哈哈哈……”庞万春仰天大笑,道:“花荣啊花荣,死到临头来,却要算计与我,却非无端小瞧与人!
我也随你心意,定把你之身死,如实告知你家小,若有困难,我也相帮。
只待二十年后,看我们儿子,谁更厉害!”
花荣露出一丝微笑,道:“多谢!”
说完,只见他头一歪,就此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