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有另一说法说的是景监不是太监,因为同样是在司马迁的著作史记中,记载景监是秦孝公的宠臣,却并未讲景监是太监。同时景监还是秦国的将军,依据秦法,秦国将领必须要身材健硕,有指挥之才,还有秦国是在今sx一代,在当时,这里是戎狄的居住区,所以,秦军也以能力来评价将领,若景监是太监,那么,他是绝不可能作为一个秦军将领的。而且在楚国,“屈、景、昭,”等姓,这些氏族都是楚王同族,既然是王族,那么到了秦国也应该不至于沦落到当宦官的地步。
窃以为,司马迁在史记中对商鞅多有指责,而且评价略显不公,其中说商鞅靠太监推荐得势便是一个大罪状,因而《报任安书》中的记载或许只是太史公凭个人好恶所写,所以我这里取了后一种,既景监不是太监的说法。
见嬴渠梁兴致如此之高,景监也是很配合的露齿微笑,等了老半天,才等到这位秦公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他知道嬴渠梁有话要说,因而赶紧也肃颜拱手侍立在一边。
“景监啊,你知道寡人为何非要让指名,让你去协助上大夫甘龙处理那招贤馆的事宜么?”果然,嬴渠梁缓缓开口问道。
“臣不知。”景监很配合的装傻,低下头轻声答道。
“你会不知?我的心思你会有不清楚的时候?”嬴渠梁瞪了他一眼,开口道,“你不愿意说,那我就帮你说。我秦氏原本世代辅佐殷商,及至商末,武王伐纣,先祖恶来效忠商纣被杀,嬴姓中衰。沦为西方与诸戎狄混杂而居的部落,先祖襄公护送周平王东迁有功,被封为诸侯,平王许诺“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我秦人血战二十余年,将岐、丰之地的戎狄部落尽数驱逐,这才才得以以这周人之故地以立国。”
说到秦国建国的那段历史,嬴渠梁语气中隐隐透着一股自豪的味道,他自然有值得自豪的资本,想当年戎狄是何等强大,其军力竟能迫使在关内盘踞近千年的周人无奈东迁,就可以想见其恐怖之处。然而秦人居然能在这如同虎狼环绕的地方披荆斩棘,硬生生的杀出一片天地来,这如何不让其后人自傲?
“虽然迄今为止我大秦立国已有数百年,其间亦有穆公威震天下的时候,然而东方列国却仍旧将我秦国视作与戎狄等同的蛮夷之邦。‘六国卑秦,不与之盟’,实乃我平生大恨!”嬴渠梁话锋一转,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可是恨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也像发求贤令一样,发道通令让六国之人不再蔑视我秦国,这可行么?”
景监没有回答,嬴渠梁则是叹了口气,摇摇头,俄尔他又自嘲的一笑,接着道:“或许有人会说,秦人可以学那楚国,你中原之人瞧不起我们,我们楚人更是看不起中原诸国,问鼎天下,大家各凭本事,有什么话战场上再说。”
说到这里,他忽然瞥了眼景监,笑道:“对了,你不也是楚人么?这些事情只怕你比我更加清楚。你们楚人连官爵都是自成体系,还有这么一句话:‘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对吧?”
景监眉头微微皱了皱,俄尔又恢复原状,却没有回答。
“从心底里讲,寡人又何尝不想如此,我秦人又何须你中原诸国认同,由得着你们来置喙我秦人根基野蛮、愚昧无知,还有什么三代同居,男女同屋;寒食恶饮,好逸恶劳;钝蛮憨愚,不知诗书等等,在他们眼里,秦国是一片野蛮恐怖的土地,除了会打仗,简直一无是处。”嬴渠梁将秦国被列国所诟病的恶名说了个遍,俄尔大手一挥,恨声道,“我秦国自然是由我秦人做主,安能由得你指手画脚!”
景监默然,他入秦二十余年,几乎已经将自己视作了一个秦人,对于嬴渠梁所言,他自是感同身受。
“可是不得到认同又能如何,难不成我老秦人就准备当一辈子的蛮夷,与那些西戎北狄打一辈子交道?不,绝无可能,秦国未来的出路只能在东方!”嬴渠梁掷地有声的说道,“只有往东才能问鼎天下,也只有往东才能实现我秦人多少年的梦想,先祖穆公没有实现的,我嬴渠梁一定要完成!”
“臣景监誓死追随君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景监被嬴渠梁这番发自肺腑的说的心血澎拜,激动不已,不自觉的屈膝跪了下去,高声道。
“只是我大秦要想大出天下、问鼎中原,那么就必须要得到中原士子们的认同,否则即便是靠武力占领了他们的土地,只怕也会落得个当年戎狄攻陷镐京之后的下场。”嬴渠梁微微平复了胸口的起伏,让自己的语调尽量变得平缓些,“因而寡人建了这座招贤馆,本意是招贤,但更重要的是让诸国士子看到我秦国亲近中原的决心。之所以让你协助上大夫处理此间之事,就是要让这些士子知道,寡人对他们的重视,派出自己最信任的大臣来与他们打交道,现在你可知道了。”
景监听到嬴渠梁说到“最信任”三字之时,脸上闪过一丝暖意,赶紧答道:“臣惶恐…”
“寡人要的不是你惶恐,而是要你尽心竭力,明白么?”嬴渠梁微一皱眉,叹道,“寡人何尝不愿你做寡人的百里奚、蹇叔,可惜景监啊,你须谨记,这才学的修习不是一蹴而就,何况即便是才学也分了好几类,治国之才却是其中最深奥的。休说是你,举凡这朝堂又有几人能有强秦之能,若是有,寡人又何须如此劳神苦思。”
“君上所言极是。”景监见嬴渠梁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眼珠子一转,开口道,“臣何须要有治国之才,反正君上让臣做什么,臣照做便是。譬如这衣服君上让臣穿着见客,臣便天天穿着它在那招贤馆转上一圈又有何妨?”
“哈哈哈哈…”嬴渠梁闻言,再瞟了眼他这沐猴而冠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俄而手指着景监道,“你呀,特地来政事堂,就是想让寡人来看你的笑话么。”
“这…”景监搔搔头,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嬴渠梁,看他脸色转好,这才开口道,“臣是来提醒君上的,今日又是君上你去招贤馆见本月入秦士子的日子了。”
这是嬴渠梁初发求贤令之时便立下的规矩,让负责招贤馆的官吏每月向自己汇报一次本月入住招贤馆的东方各国士子的数量,而他会在月底亲自到招贤馆中接见这些新近入秦的士子,以显示自己求贤之诚意。
“哦,这倒是寡人疏忽了。”嬴渠梁一拍额头,低声说道,“本月有多少士子奉求贤令入住到招贤馆?”
“嗯…”景监略一迟疑,低下头,不敢开口,只是颤颤巍巍的伸出三个手指。
“三十人?”嬴渠梁瞥见他的动作,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喜色,大喜过望,“想不到本月入秦士子竟是如此之众,竟有上月一倍有余,看来寡人此次新发的求贤令没有白费。”
“君上,不是三十人。”景监头埋的更低了,缓缓收回手指,低声道,“是只有三人…”
嬴渠梁的笑容转瞬之间凝固在脸上,许久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景监忍不住抬起头想要看看这位秦公是怎么样一副表情之时,才听到一声厉喝从堂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