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兄弟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继续把这担子挑下去吧!”柳旭妆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句,又问道:“张兄此来,有何指教?”
张溥说道:“如何敢说指教?兄弟前几日在苏州做得那篇《五人墓碑记》堪称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又在文中直抒胸臆,将兄弟在《孔子改制考》《新学伪经考》中的精华表露无遗,让我读来击节赞叹,不能自已,次来就是想跟着柳兄弟做些事情,只要能利国利民,打倒阉党,张某愿为兄弟座下一马前卒!”这就是摆明了要合作了。
柳旭心中得意,你当然读了击节赞叹了,这文章原本就是你写的嘛!只不过他自己又加了一些自己的私货,宣扬了一下士人政治和乡村议会的政治纲领,这些都是有利于整个士人阶层的,所以他们不会反对对自己有利的提议。
张溥文采出众,又有一大批文人朋友,可以收拢来为自己作宣传,所谓政治斗争很多时候就是宣传战,而明代政治则相对更简单,绝大多数政治问题都可以简单地归结到道德问题上来,只要你在道德上占据制高点,很多时候就立于不败之地了。若是柳旭能够豢养一大批御用文人,利用革新之后的报纸业,对付明代这些官僚则又多了一种武器。
不过这鹰犬的水平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领悟主人的政治意图和政治倾向,所以柳旭沉吟一声,问道“小弟这里倒是有个主意,想请诸位文章圣手来办。只是小弟还有几个问题,想请诸位不吝赐教。”
“柳兄何必客气,讲来便是。”
“小弟想问,眼看这天下,朝廷有阉党乱权,辽东有后金作乱,北面有插汗跳梁,西北有流民起义,山东有白莲教,南方有水贼,东南有海盗,岭南有佛郎机,眼看就是到处开花,四处烟尘,小弟只想问,何至于此?”柳旭说话的声音非常沉痛,陈述起明朝的祸患时语气深沉、悲哀沉痛,让人听了就忍不住跟着他一起思考。
“这——”张溥等人面面相觑,而后与张溥齐名的“二张”之一的张采试探着说:“这个问题乃是千年以来仁人贤士聚讼纷纭而没有甚解的,只是在我看来,无非就是‘亲贤人,远小人,轻徭役,薄赋敛’,则可以求得天下太平。”
柳旭哈哈一笑:“张兄莫要开玩笑,这‘亲贤人,远小人’从诸葛亮出师表开始就喊了上千年了,这历代帝王怕不有上百人,就没一个能做到的吗?这么长的历史,怎么就没有真正实现正人盈野,小人无踪的呢?”
“这个,董仲舒说人有三性,小人乃是斗筲之性,不可教化,天生恶劣,自然不可以断绝。”张采回答道。
“又是胡扯了,若是人有可以教化不可以教化的区别,圣人又何必有教无类?孟子又何必说‘人皆可以为尧舜’?”拿出孔孟两位圣人反驳了张采之后,趁着张采暂时的哑口无声,柳旭迅速转移了话题。他不愿意和这些士人讨论圣人经义,他在这方面并不占优势,直接说道:“君子有君子的用处,可以教化万民,可以治国平天下,这小人也有小人的价值,可以讨君王开心。为什么这千百年来君子层出不穷,小人杀之不绝?和你们说白了吧,这原因就是,小人有他的价值,可以用来对付君子!天子有时候喜欢小人,喜欢用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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