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这里是长老的家,但以现在的目光来看依旧颇为寒酸;毕竟古蜀国没有多少家具可摆放,家里面最多的可能就是青铜物什了。除了青铜以及些许木制的家具、漆器、陶器等等。长老家还挂了许多上等的丝绸,亦或是些许粮食、晒干的肉,连极其昂贵的甘蔗都有好几根。
或许在这不能比拼家具的年代,也就只能比比家庭底蕴了;但这里面最昂贵的就是甘蔗,先秦时几乎算是唯一的糖分来源,古称“柘”,蜀地遍布也不算广泛,更多的还是中原商人从其他地方带来的,故而相当昂贵。
泰甲很喜欢甘蔗,他曾经吃过一口用甘蔗做出来的糕点,便再也无法忘记那味道;只可惜他家太穷了,别说一节甘蔗,只怕一指甲盖的甘蔗汁都买不起。
而且长老家还有一座够两人合围的大鼎!要知道这种东西整个部落只有两尊,一尊在酋长家,一尊便在长老家。
鼎,国之重器,乃权力的象征。大禹铸九鼎寓意九州山川,可见鼎的分量。故而部落里许多人就算有能力制造鼎,但却没资格使用鼎。
“话说……家里面的人呢?长老?长老!”
泰甲四处没寻到人,正准备退出去,却突然听到鼎里面鼾声四起,如雷霆万钧;泰甲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抽,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果然,长老正在鼎里面睡觉,一把老骨头似乎也不嫌鼎硌得慌。
“整个部落里能在鼎里面睡觉的……怕也只有长老你了!”
酋长是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睡觉的,毕竟人家年轻还好面子;而长老随性的很,睡在鼎里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但刚才龚春不是说长老找我吗?怎么转头他就睡着了?
略微想了想,泰甲瞬间就明白了,长老早就叫龚春去找他了,只是那懒鬼看自己刚好到了他们家门口,顺便叫住了自己。
泰甲虽然胆子大到能够随便搬运部落圣物,但他却不敢得罪长老。要知道自鳖灵之后水患虽减,但洪涝灾害却一刻未停;而长老龚长秋最厉害的地方,便是能够提前预测到洪水乃至地震等灾害,减少损失,保佑部落平安。
虽然如今泰甲从长老那里学得了一点皮毛,却还没有达到能够无视长老的境界。
长老说泰甲是“神之子”,那泰甲就承认自己是神之子;这种称号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所以泰甲备受部落人的推崇,这也是为什么泰甲不愿意得罪长老的原因。
只要长老愿意,明天就能说自己是什么瘟神的儿子。
鼾声四起的房屋中,泰甲焦急的等待着,如果有手机的话说不定还能刷刷朋友圈,但现在的他只能干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阳光西倾,璀璨如兰,长老终于是伸展了一个懒腰,缓缓地从鼎里站了起来。
鼎中睡人,真是惬意无比。
那是一个面容无比苍老的长者,皱纹如树木的年轮一样密集,额头厚的快看不清眼睛了。未加打理的胡子胡乱生长着,凝杂着汗水与涎水,看上去脏兮兮的,但在泰甲的眼中,这一切却是圣洁的标志。
长老自继此大任起便不可沐浴,方才能够更密切感受自然,因为人类变脏就是自然,长老必须体会这个过程。长老越脏,部落的人便会越肃穆;如果长老身上脏的长虫了,那部落甚至得起火庆祝了!
龚长秋砸吧砸吧嘴,露出仅剩的一颗牙齿,用一双似乎并不存在的眼睛盯着泰甲。
龚长秋已经将近一百岁了,在这种医疗设施缺乏的年代活到四十岁都是奢求。他的儿子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和孙子龚春生活在一起,似乎也不知道孙子在外面的恶习。
“长老传唤,泰甲不敢不来!”泰甲小心翼翼的说道,虽然几乎每天他都会被叫到这里来待个几十分钟,有些时候甚至还会待上一两个时辰,早就与长老熟透了,但他的态度依旧毕恭毕敬。
“啥?你说泰甲不来了?”长老竖着耳朵,尽力的朝泰甲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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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甲知道长老耳背,又提高了几个分贝:“长老,泰甲不敢不来!”
龚长秋咧嘴一笑,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声音沧桑却让人沉醉,便在泰甲的搀扶下爬出了鼎。